我不怕……然而话儿卷上舌尖,终还是咽进肚里。“早些歇息。”他只低低嘱咐了一句,便茫然离去。

    苏云落的手指紧紧捏着瓷杯,听着外头再无急促的呼吸声才松开手指,唇角却漾起一抹笑来。她放下茶杯,缓缓坐在床榻半响,待寒气从脚底弥漫,蔓延全身,才将身子伏进温暖的裘毯中。

    然而一滴眼泪却缓缓从眼角流出,洇湿了被角。她左手缓缓探入右边肩窝,手指尖在触摸到那些凹凸不平的疤痕时,终是苦笑道:“我还是孤独终老的好。”以免又再一次受伤。不过……按照顾闻白的性情,或许会比赵栋好上一些。但又如何呢,顾闻白终归还是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卫英终于听得墙那边有动静,忙闪到一旁。按照他的设想,公子应该抬着他的大长腿,一跨跨过围墙来,而他只需恭敬地候在一旁,什么都不说,公子自然能感受到他的同情……啊不,不是同情……卫英正胡思乱想,一道人影竟生生从墙头栽下来,落在坚硬的石板上,嘭的一声响。

    随后,他的眼神与自家公子的对上了。

    那什么,天地万物,皆有灵气……

    顾闻白若无其事地站起来,拂一拂雪渣子:“走神了。”

    卫英眼观鼻鼻观心。

    顾闻白走了两步:“天一亮,寻工匠来将这里修葺一番。”

    公子一不开心,便喜欢花钱折腾宅子,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。但卫英是个忠心的护卫,只恭敬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不开心的公子又道:“按照苏娘子喜欢的风格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卫英傻了眼。

    然而公子长腿一迈,兀自逍遥而去,徒留傻护卫空悲叹。

    然而公子今晚是不想虚度光阴,见他傻站在后面:“还不跟上?”

    卫英乖乖跟在后头,翻了一道又一道墙,来到了张伯年的家中。

    卫英恍然大悟,这是,要替未来奶奶算账了。

    张家静悄悄的,张伯年住的小矮房还亮着昏黄的灯。想不到二更天了,张伯年还在读书。专心致志读书的张伯年正想松一松脖子,抬眼一看,眼前多了一个人。

    他急急把书一放:“老师。”

    顾闻白面无表情:“去把你娘叫起来。”

    张伯年莫名,但还是去了。

    余嫂子拥着被子睡得正香,张伯年推门而入时,她鼾声如雷。房里点了火盆,很是暖和。张伯年望了一眼火盆旁那篓木炭,心底叹息一声,他早就叫母亲不要去接那些腌臜事的。

    余嫂子睡眼惺忪进了小矮房,她还不晓得儿子叫她叫起来是为了什么事,见灯旁站着顾闻白,不由一惊:“顾老师?”

    顾闻白背着手,面无表情地看着她:“余氏,是谁指使你去苏家鞋袜铺闹事的?”他声音极冷,似外头的寒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