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马烁爹娘为人冷淡,但这小童却生性善良,常来探望姬朝安,也算是姬朝安的发小。

    然而……姬朝安听着敲门声,眼神却愈发变冷。

    上一世的今日,他被打得头破血流,带着累累伤痕回家,所见者莫不触目惊心,马烁知晓后送来伤药,算是雪中送炭。

    然而许是平日里身体太弱,外伤敷了药也不见好转,反倒发热头晕,昏沉了好几日。

    全靠马烁每日瞒着爹娘给他带些吃食,勉强度日。

    直到诚意伯府的仆人前来送每月补给时发现有异,送他去看大夫。

    大夫也只说伤口发炎,开了清洗的药和内服的药,他吃了半个月药才渐渐好转。

    然而这一世他不过有点擦伤,先前同马老二撞见时,也不过衣服扯破、发髻乱了,为何马烁依然着急地送了药来?

    如此一来,当初伤势久久不愈,究竟是他年幼体弱,还是那伤药有蹊跷?

    姬朝安又想起,槐树里因经商者多,日夜都有巡捕,治安良好,偷盗事件极少发生。

    若想偷房契,趁着他昏沉不设防时,由熟人动手,在宅子里一处处慢慢翻找,岂非再容易不过?

    姬朝安越想越觉心头怒火升腾,然而面上却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不知何时起,他便养成了这样的习惯,处境越是糟糕、心头越是愤怒,笑容便越是如春风拂面,优雅动人。

    他左右打量店铺中凌乱昏暗景象,抬脚将几个断腿的凳子挪了挪位置,便去打开门,怡然笑道:“难为阿烁记着我,快进屋里说话。”

    门外站着个着棉衣、带书生帽的小童,一张脸白生生,两眼又圆又亮,两手捧着个圆圆的白色小瓷盒,正是马烁幼年的模样。

    破旧木门一开,马烁顿觉眼前仿佛豁然敞亮,一时间望着姬朝安的面容,怔怔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姬朝安虽然血脉粗鄙,是最低等的灰毛野雉,却有着被史官抨击为“以美色乱国”的容貌。虽然尚年幼,也已经崭露端倪,再加上如今笑容舒畅,竟连马烁也看得呆了。

    姬朝安含笑自他手中接过小瓷盒,仍是引他进屋,说道:“不过一点小伤罢了,倒叫阿烁担心了,你有几个零花钱,怎么买得起这样的药?”

    马烁仍然呆愣,下意识听话地迈腿,跨入房中,期期艾艾说道:“不、不值几个钱的,朝安哥哥何必同我客气?”

    上一世马烁话里话外,都在说这盒“清源莲花膏”如何珍贵难得,是他为给姬朝安疗伤,冒着被爹责打的风险自家中偷出来的。

    令姬朝安又是感动、又是愧疚,愈发认定阿烁兄弟值得交心,是个好人。

    谁知今次他不过多问一句,马烁的说辞就变了,这药便愈发可疑。

    姬朝安依然气定神闲,笑道:“那哥哥先谢过阿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