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处陌生且糟心的环境,颜阙疑睡得不甚踏实,半夜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他的手足,脸颊上也有奇怪的绒绒触感。

    他从浅眠中惊醒,一手捉起踩踏他面颊的生物,借着窗外凄清月光照看,在手掌间挣扎扭动的竟是只灰毛鼠,他懵懵然坐起,发现在他身上吱吱啃咬的灰毛鼠另有十来只。

    后知后觉扔了手中老鼠,他从挤满硕鼠的罗汉床上一跃而起,飞奔而出,依着直觉闯入相邻的客房。

    一行借住的客房未上门闩,颜阙疑从而毫无凝滞一举撞开房门,惊魂不定直奔床头:“法师,救命啊!”

    一行并未躺卧,而是以打坐的姿态,趺坐罗汉床上,听着颜阙疑闹出的动静,睁开了阖着的双眼,明澈的眼底无一丝倦意,不知这半宿他究竟是在入定还是在等待。

    “颜公子,发生何事?”一行收了打坐姿态,用火折子燃起桌上半截蜡烛,跳跃的火苗照亮他的眉目。

    颜阙疑下意识想抓住一行手臂,手伸至半途又缩回来,抖着身体蹲在地上,不断泼洒盆中清水净手,反复搓洗后,站起身来继续抖个不停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一行让他坐下,倒了碗水递过去:“无事了,先饮口水。”

    颜阙疑接了豁口的水碗,埋头正要喝时,手腕一顿,接着便将整碗水泼到脸上,用袖子内衬使劲搓洗面颊。

    遭受了强烈刺激,冷静不下来的颜阙疑举止失常,一行念了几句口诀,结了手印敲在他肩头,跟面皮过不去的颜阙疑这才缓下来。

    “有老鼠、好多的老鼠、咬我……”烛火下,颜阙疑张着惊恐的眼,衣领湿漉漉滴着水,被搓得通红的面皮上,果然排布着几点细小齿痕。

    而他话音刚落,屋顶即传来杂沓细密的响动,客房跟着摇晃起来,仿佛地动。

    颜阙疑抱着床柱,通红的脸渐渐煞白,虽然他跟着一行见惯了各色妖怪,但唯独老鼠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,听着头顶不小的动静,想着不知有多少老鼠正在咫尺间奔走,他几乎便要惊厥过去。

    一行缓缓捻动手中佛珠,望了眼房梁,确定房屋不会坍塌,便安抚颜阙疑暂可放心。

    屋顶倒豆子般的响动忽然消失,愈发显出夜的静谧。

    “它们……走了?”颜阙疑颤声问。

    一行没有说话,只将目光转向窗棂。薄薄一层窗纸从轻微的颤动,到剧烈的震动,不过几息之间,一只硕大妖影映在窗纸上。

    颜阙疑倒吸口气,抖抖索索摸起豁口碗抱在胸前,预备跟妖怪一搏。

    张牙舞爪的妖影忽然将旁边一个小和尚的身影叼进嘴里,小和尚的惨呼与咀嚼的脆响清晰传入房中。妖怪吃人的一幕映在窗纸上,颜阙疑再也忍不住,将怀中豁口碗砸向窗棂。

    窗纸应声而破,妖怪的身影一闪而过,外间恢复了诡异的平静。

    “法师,快,救人!”颜阙疑因腿软几度爬不起来,还惦记着要从妖怪口里夺人。

    一行伸手扶起他,端了盘中半截蜡烛,二人一同出了房门查看。外间窗棂下,淋漓血迹惨不忍睹,这样的血量怕是人已救不回来了,而血泊里散落着几缕灰毛。

    颜阙疑悲伤道:“是鼠妖,吃了寺里的和尚。”